多少年以后,如云般游走。

【星森】春城花

  

  

  全文2.3w

  

  

  21年夏天,刘博文离开赣江边上的宜春,离开生长的故乡。


  

  

  他第一次离家,未来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很新奇,妈妈给他背包里塞了爱吃的腊肉干,细细风干过,再一点一点学着用真空机包装好。

  

  

  岁岁又年年,宜春始终像停滞在时间的罅隙里不肯前进,小城盛夏,赣江江水日夜奔腾,栀子花瓣洋洋洒洒飘过窗前,再被南来北往的风吹向无边无际的远方。飞机穿过云层,故乡的旧物压着他将将成长的身子,十几岁的男生去往寸土寸金的广州奔前程。

  

  

  关于宜春,星河百转千回的梦境里都留着某个人的影子,留着那灯火隐隐绰绰,栀子花环绕的街道,再去追溯到某年某刻遇见某人,某双清澈明亮的眼。日子一天天过,他再寻不到那时宜春轰轰烈烈的花海,星河总想,宜春的花绝对不算万千世界里最惊艳的那朵,但陪着他和那个人走过最美好的时候的,还是那些被风吹雨打依旧坚韧的花。

  

  

  一朵花会开到什么时候,他不知道,去广州打比赛的日子会怎样,他也没想过。飞机落在云南机场,他想赶在夏季结束前先到大理看洱海,洱海广阔,星河坐在岸边尚未枯萎的花海中发呆,海风呼啸着他十几岁的旧梦。

  

  

  十二岁的刘博文对阿谢说,“我们会一起去洱海的,会的。”

  

  

  此去经年,他好像离开宜春很久了,带走了刘博文关于宜春最美好的年华,和那时铺天盖地开得最烂漫的春城花。

  

  

  海边街道陆续有人骑单车煽动夏天温热的风,星河去旅店取回行李,搭列车去广州,广州夏季总是阴沉沉的小雨天气,湿润闷热,亚热带季风气候卷起珠江水面上氤氲出的点点蒸汽,跟着大洋彼岸的海风随波逐流,星河拽着沉死人的拉杆行李箱,想起临走前跟妈妈的拉扯,“少装点东西就行了妈,少了什么到广州那边我再买就是了。”

  

  

  妈妈不肯,老一辈始终固执着自己的一方观念,星河靠在窗边,摆摆手听她念叨着什么物离乡贵,人离乡贱。清风微微,他伸手抓住楼下飘上来的栀子花瓣,抓住一整个无所事事的年少。

  

  

  Mrc的人到车站接他,小程提了提他的行李箱,胳膊猛地一坠,不得已尴尬地说了句那么沉,其实小程也常常健身,但星河的行李箱实在超出了他的想象,

  

  

  “肯定带了不少东西吧,你家里人真细心。”

  

  

  “都是吃的,”星河站在路边等小程拦出租车,季风气候卷起热浪荡起层层涟漪,“等到了俱乐部分给大家。”

  

  

  人潮涌动,出租车驶过汹涌的车群,树影一颗颗掠过,路过两边一道的花坛,晚上俱乐部给他办了欢迎仪式,阿姨学着做了两道江西菜,星河总觉得不够味,教练带他熟悉房间,讲解了比赛和训练的事项,他站在窗边看广州城里耀眼的万家灯火,默默想起宜春楼下的那树栀子花。

  

  

  小程端着满满一杯饮料跟着他站在一起,橙汁在杯里摇晃,偶尔溢出几滴挂在杯壁慢慢下滑,小程把橙汁送入口中,问他,“想家了?”

  

  

  “没,”星河没去看他,窗户蒙上一层雾气,或许是怕态度太过强硬又在后面补了一句,“倒也不是。”

  

  

  “慢慢适应吧。”小程在五秒内表演了把整杯橙汁一口吞的绝技,拍拍他的肩膀离开,留星河在窗边。

  

  

  星河知道自己是个慢热的人,很多话他不会和别人说,比如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再找不到那年宜春的花,比如他喜欢男生,再比如他现在不是想家,而是感叹没和阿谢一起去洱海。

  

  

  他十二岁遇见那个在临春路巷尾蜷缩着的小男生,那个长得漂亮又清冷的男生,他记得那天自己拿攒着的压岁钱买了一束满天星送给阿谢。七月的风,细软绵密地拂过耳边,街道李婶家孙子做的风铃在盛夏的微风中摇曳,男生微笑着对他说谢谢。

  

  

  星河觉得自己要糟糕了。

  

  

  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告诉父母他喜欢男生,何况还是在几个月后突然离开宜春的男生,他会和妈妈谈起同性爱情,收到妈妈疑惑鄙夷的目光。16岁的刘博文给自己起了个网名叫星河,刘博文躲在书架边翻亚历山大与赫菲斯提安的禁忌之恋,星河被困在小城的栀子花迷宫里,一边承受着生长痛带来的钻心刻骨,一边想着怎么去做一个歌手。

  

  

  最后却做了职业选手,只能在直播时候跟粉丝唱几句。

  

  

  

  

  广州秋天阴晴不定的天气差点让他感冒,出门前教练给他们泡了壶热茶喝,星河那杯有一颗小小的茶柄立起来,叉西看了立马打趣他,说星河你今天要发生好事情啦,他不懂,小程就给他讲日本那边茶柄立起来的意义,星河笑着摇摇头,说他不信外国的东西。

  

  

  星河在场馆迷了路,这场打GG,他跑出去找卫生间,场馆不算大却弯弯绕绕,星河总是抱怨为什么找卫生间这么难,当他回来迷迷糊糊推开GG备战间的门对上心安勿梦和皮皮虾迷惑的视线,他在心里把叉西的理论当成百分百的放屁。

  

  

  尤其是皮皮虾还在和心安勿梦聊下一场的应对策略,星河简直尴尬到脚趾扣地,心安勿梦过来问他,“走错备战间了吗?”

  

  

  备战间除了心安勿梦和皮皮虾,还有个在角落里盖毯子休息的男生,星河一眼瞥到他,那张侧脸让他朦胧间想起2014年的盛夏,星河仔细打量他,试图从中看出一些端倪。

  

  

  心安勿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椅子上的译森眉毛皱成一团,他知道译森肯定没睡,他拿大拇指对了下译森的方向,“还是说,你找他?”

  

  

  “啊不是,不好意思......”

  

  

  “没事,”心安勿梦把门轻轻带上,“你要是走错了的话,我带你回去吧。”

  

  

  “谢谢。”

  

  

  星河没有和他提译森的事情,那张面孔在他的记忆里一闪而过,似乎与阿谢在某一瞬间重合,后来他直播说起这件事,能说给别人听的也只有心安勿梦真的很好。他很长时间再没见过译森,高强度的训练,排位,叉西偶尔组织打游戏,这些事情让他渐渐忘记译森的脸,忘记十二岁的宜春。

  

  

  再一次打成都GG,星河早已不会做出迷路走错备战间这种糗事,他从洗手间出来时看见有人在楼梯口坐着,星河甩甩手,把残余的水滴抖掉,才抽出空看一眼这个眼神略显局促的男生,他问译森,“坐在这儿干嘛?”

  

  

  “没打好,”在星河眼里,译森像是个易碎的玻璃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在颤抖,极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半晌,才从苦涩到难以言表的表情里挤出一个笑容,“被轮换了也没办法嘛,下次好好打吧。”

  

  

  赣江边的宜春掀起一场亚热带温润气候的海风,星河被席卷至十二岁那年的盛夏,浪花一朵朵奔向远方,那个占据他初恋地位的男生微笑着对他说谢谢,刹那间世界中心只剩两个人交织的热烈目光,和铺天盖地喧嚣着席卷整座宜春城的花。

  

  

  太像了,星河想。

  

  

  太像了。

  

  

  “这次难受过了,下次就会打好的,”星河在裤子上抹抹手,把译森从冰凉的楼梯上拉起来,译森握着他的手那么烫,像是要把他的手烧出一个窟窿,星河后悔了,如果能让他恍惚间再看到十二岁那年的人,他就信当时小程的话了。

  

  

  回俱乐部的路上星河小心翼翼地问小迪,成都GG轮换的那个求生者是谁。

  

  

  “译森吗?”小迪刷视频的手指稍稍暂停,抬起他瞄了眼看起来就有心事的星某人,“是不是挺帅的那个?”

  

  

  “啊......”

  

  

  道路两边的法国梧桐落叶纷纷,车窗起了一层雾,星河透着这层模糊看外面飞逝过的点点星光,更深人静,街道寂然无声,只剩路灯投下昏黄灯光拉长倒影。或许越是恍惚的时间越容易回到那段珍贵的年华,那双迷迷糊糊的眼睛看着看着就与译森的眼睛渐渐重合,星河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回来。

  

  

  小迪说,自己还挺看好译森的。

  

  

  “人总是要有肯锻炼肯吃苦的意志,可是译森,比起他自己的意志,我更怕他会失去支持他前进的力量。”

  

  

  译森,译森。

  

  

  “有双排吗他。”星河觉得自己脑子坏了脱口而出这句话,他尴尬地看了小迪一眼,小迪也很惊讶,轻轻说了句,“有......吧,你......”

  

  

  “啊啊啊没事,”星河胡乱搪塞过去,把手机从裤兜里掏出来刷了几下微博,这微妙的气氛交给时间来粉饰太平。

  

  

  小迪盯着他望很久,弄得星河差点冒汗,还好叉西过来一脸幸福的说阿姨今天多做了几个菜,缓解了车里一直笼罩不散的失败气息,ivl知名社牛程巍阳同学大声喊了一句:“今天多吃点,明天比赛再加油!”

  

  

  什么叫mrc啊,miracle,奇迹,mrc怎么可能被一场失败打倒。

  

  

  

  

  

  广州的日子循环往复,恍然间岁月葱茏,又是一年冬季,凛冬飘零,星河不愿起来直播,闲下来就总是裹在被褥里打排位。

  

  

  “I LOVE YOU 你会否听见吗......”他呢喃着哼几声歌词,屏幕里的勘探员毫不客气地解了个擦。

  

  

  “刘博文别唱了,跟我一起去跨年吧。”

  

  

  “你妈......”叉西这突如其来的刘博文给他吓了一跳,星河从床上下来揉了揉乱成一团的头发,这把他的勘探员解擦被秒,被队友卖了,他也不愿看结果了,“去哪啊,不想去。”

  

  

  小程把他架住,缠着他说去呗,星河拗不过他只能胡乱套了件棉服抓着围巾跟叉西出去。月色清冷,树影萧瑟,星河抬头望不远处蔚然伫立的广州塔,这城市高楼林立,街道上车水马龙。熙来攘往的人群,好似潮水,霓虹刺眼,灯光恍惚,亦幻亦真。

  

  

  他早年看过李碧华的胭脂扣,始终忘不掉那句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

  

  

  “译森?”

  

  

  “嗯?”星河顺着小程的视线看过去,译森坐在花坛对面的喷泉边,水花溅湿少年衣角,晕染清晰剪影。

  

  

  他就这样坐在静谧的夜里,像一幅安静油画,定格在星河轰轰烈烈的人生。

  

  

  冬季寒风凌冽,刮在两人脸上刺骨地疼,小程告诉他要先去找祈颜他们,路灯把星河的倒影拉扯到日夜奔流的赣江,他迅速整理好被晚风吹散的发丝,露出还算姣好的面孔,听他的心脏在如水夜里掀起万丈波涛,凶悍地拍打岸边屹立的一块顽石。

  

  

  星河一步步靠近他,然后悄悄坐在他身边,译森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他说,你也出来遛弯吗。

  

  

  “遛弯,”星河笑着打趣他,“遛弯不是老大爷用的词吗。”

  

  

  译森看着他,广州塔上空经久不衰的月亮把两人的背影拉的像一生那么长,这个城市是冰冷的,无论从哪个角度,用再多的灯也无法让译森感觉温馨。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味道,可是在这个城市中,他除了感受到寒冷,其他的都是空白。

  

  

  “太冷了。”译森说。

  

  

  星河把围巾扯下来递给他,楼房的灯火明明灭灭,他睫毛低垂,认真地看着嘴里呼出的烟雾顺着广州珠江的洋流升入云层,他瞄了眼译森,说,“水边的城市冬天总是风大,你用这个将就一下吧。”

  

  

  “你这围巾款式太旧了。”

  

  

  译森是个时尚帅哥,这是星河最近几天看GG比赛摸索出来的,不论佣兵还是病患,译森在场上总会用一些比较帅气的皮肤,反观自己永远都用那个万年小绿豆。

  

  

  译森偶尔会把手靠近唇边轻轻咳嗽,那是他早些年生病落下的病根,他把星河的围巾挂上脖子仔细摆弄,最后无可奈何地说了句:“我不会系。”

  

  

  星河抓着译森削瘦的手腕,一步步教他怎么打结是好看的,怎么系最暖和,译森的手不堪受冻,关节处微微发红。他的黑发在晚风中吹的很糟糕,译森撩起额前的碎发,露出饱满的额头,脸颊被冷风冻得通红。

  

  

  译森真的很好看,星河想,他像那时洱海边缓缓升起的一轮骄阳,余晖洒向海平面,顺着河流大海倾泻到他念念不忘的宜春,星河帮他整理好被吹乱的头发,译森轻轻柔柔地说了句谢谢。

  

  

  他说没事,又说,“我叫星河。”

  

  

  “我叫译森。”

  

  

  他知道,星河望向译森那张穿梭七年时光与他最惊艳的年华重合的脸,对面居民楼有人放烟花,译森眼前呈现一场宏伟盛开的烟火,那些零星的,细碎的星火顺着大洋彼岸的寒流落到江面上散成一圈涟漪,译森望着烟花,星河看着他的嘴巴张开又合上,用他特有的黏糊语气说:

  

  

  “新年快乐星河。”

  

  

  困在宜春那栋老式居民楼里的刘博文看了很多遍《情书》,能想起来的或许只有那句“藤井树,你好吗?我很好。”

  

  

  新年快乐译森,可你是藤井树还是博子,是广州清冷的遍地灯火,还是他终于失而复得的那朵春城花。

  

  

  星河没怪叉西那个忘性大的急着和祈颜去放烟花忘了告诉他,他把译森一路送回GG俱乐部楼下,译森跟他讲了很多,比如心安勿梦直播时是最吵的,再比如他一直为没抽到病患金皮后悔。译森插着兜把半张脸隐匿在星河的围巾下,他的目光在清秀男孩身上流转,跟着男孩的一颦一笑流转,星河小心翼翼地瞧着他,生怕动作太大被看出来。

  

  

  “围巾忘了还你。”译森说着上手去扯,被星河制止。

  

  

  星河说:“送给你了。”

  

  

  “等我们下次见面再还给我吧。”

  

  

  星河和译森从那之后开始双排,他从小程那里要来了译森的联系方式,半夜给译森发了条微信,“帅哥,双排吗?”

  

  

  译森回的很快,说,“好啊。”

  

  

  即使季后赛的竞争激烈,星河也没忘记每天准点找译森排位,有星河做佣兵兜底,译森也能练练他喜欢的勘探员,他会给译森要屠夫的地窖,会义无反顾地冲向他救他,会在译森捞了的时候给他加油鼓气,他说在他心里译森永远都是第一人类,译森有时候被他夸得晕乎乎的,懒懒地说一句你张口就来啊。

  

  

  

  星河始终不知道译森到底是他久别重逢的阿谢,又或者他只是广州城里的译森,他骗自己做的这些都与爱情无关,只是他心甘情愿为译森加油。

  

  

  他会在某一瞬间黯然心伤,又很快拾掇起破碎一地的回忆笑着说没有译森酱他怎么活。

  

  

  叉西最近迷上看小说,据说是被隔壁狼队的487推荐的,他还给星河推过,可是他没兴趣,某天他听见叉西在他旁边放下书,叹着气说,太遗憾了。

 

  

  “怎么了,”星河放下耳机,赶着排位间隙,译森去厕所的时候听小程唠叨这本书。

  

  

  叉西说,487给了他一本小说,交给他时还一脸郑重地告诉他非常虐,他觉得饶有兴致就拿回来看,大概是男生先喜欢女生,后来追到手后女生又发现他只是把自己当白月光的替身,于是分开的老套戏码。

  

  

  “但是有一句话挺好的,我不是她,就算长得像,说话的方式像,名字像,我也不是你想找的那个人,我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灵魂,不可能去做她的影子,我爱你,但我的灵魂告诉我就到这里吧。”

  

  

  叉西说,年少时遇见太惊艳的人,往后所有时间便都是循着她留下的痕迹过活,一个死死守着回忆不肯动摇的人,在看到那么像的女生时肯定会惊讶,可惜女生只是博子不是藤井树,到最后伤了两个人罢了。

  

  

  “改天把这本书还给87换本新的。”

  

  

  于是他走了,留下星河在原地苦恼,思绪潮水般涌入,顷刻间将他淹没在茫茫天地,译森有和阿谢相似的面孔,有江西的口音,可是他不认识星河,不记得阿谢送给刘博文的那条围巾,不记得某个情愫疯长突破理智的夏夜,刘博文对阿谢说,我想吻你。

  

  

  译森的声音划破思念,把星河硬拉回mrc俱乐部的电脑前,他问星河:“那你呢,你遇到这样的事情,会怎么样呢?”

  

  

  星河说,我不知道,我不是渣男。

  

  

  可是他对渣男的定义也不清楚。

  

  

  译森没管他自己和自己心理的千层博弈,继续和他打,偶尔捞了就会说河子哥救我,星河总是会因为译森的慵懒嗓音心动,等到排位时间结束,译森懒懒地和星河说,“河子哥晚安。”

  

  

  “晚安译森。”星河摘下耳机,手指抵着唇瓣回味译森的声音,碰巧小程路过,他突然发疯抓住叉西的衣角呐喊,“我是渣男吗?!”

  

  

  “哈?”叉西被吓一跳,戳了戳耳朵通红萎靡不振的星河,扭头问小迪,“刘博文傻了?”

  

  

  “我不到啊。”小迪如此表示。

  

  

  

  

  

  年关将至,季后赛打完后星河总是闷闷不乐,小迪哼哼和教练都以为是为季后赛没发挥好所后悔,小迪上前拍拍他肩膀,说没事,我们总会有夺冠那天的。星河还是一幅郁郁寡欢的模样,他定了回宜春的机票,皱着眉收拾行李。

  

  

  小程把他叫到阳台,开门见山地说,“刘博文儿,你对译森?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啊?”

  

  

  星河本来嘴里含了口小迪老师给他倒的茉莉花茶,这一下直接让他差点喷出来,他胡乱抹掉嘴角剩余的茶水,慌忙问叉西为什么这样想。而程巍阳不紧不慢,给他递了张纸巾,“我听见你午休的时候喊他名字。”

  

  

  虽然人类双排感情深厚,但至少他看小迪和妹克双排的时候不这样。

  

  

  星河耳根子红起来,说没什么,广州的一月没有飘雪,窗外一片萧瑟风景,阳台偶然来风,吹的星河昏昏沉沉。

  

  

  “你最好说实话,”小程拿出手机,“要不我就自己问译森。”

  

  

  星河怂了,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对译森是什么感情,他总在克制自己的情感,他要让自己记住,刘博文喜欢的是十二岁那年坐落在宜春花海里的男生,不是被自卑与不安全所围绕的,困在广州水泥森林里的译森。他撩起额前的碎发,晚风轻吹,少年的心性在眼花缭乱的繁华里被淹没,他叹口气,淡漠又茫然地盯着远方的万家灯火。

  

  

  他说小程,你跟我去个地方吧。

  

  

  珠江岸边的晚风很硬,乱七八糟的小程透过这夜里轻柔的月光看同样乱七八糟的星河,星河向远方一看,能看见远处高低错落的楼房,市中心灯火通明的夜晚,他把每一次对译森莫名的心动推脱给广州冰冷的天气来欲盖弥彰,殊不知他和藤井树一样,只骗得过自己,骗不过别人。

  

  

  他跟小程坦白一切,他零二年春生在江西宜春,一四年在临春路巷尾遇见哭的梨花带雨的阿谢,彼时盛夏暖风和煦,栀子花与山茶开枝散叶,他忙着去小卖部买妈妈烧菜要的味精食盐,两人恍然间碰面,于是彼此来往。那时天太高,地太广,野草太乱,仲夏太热,风从海上来,少年心动如炽热壮烈的火焰,星星烟火总会泛滥成灾。

  

  

  星河说,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的,当一座孤岛终究邂逅另一座孤岛的时候,两个人就冥冥中定下了缘分。他从手机后壳拿出一张泛黄发旧的照片给程巍阳看,照片里映着两个少年与夏日里一树栀子花,他指腹滑过那张模糊不清的面孔同小程讲,这就是他2014年遇见的阿谢。

  

  

  “我们常常一起吃饭,一起拉着手躺在公园草地里晒太阳,一起翻墙偷邻居阿嬷家的李子,他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他没有父母了,于是我只叫他阿谢。他离开宜春后,带走了我生命里最惊艳的年华,也剥夺了往后余生再去爱别人的能力。”

  

  

  “可能是译森跟他太像了,但他不记得我,我跟那个小说的男主一样永远找不到那个人了。”星河笑了,他一遍遍抚摸那张脸,留最后一点念想给十二岁的刘博文。

  

  

  “行了,”星河站起来拍拍屁股,“你个大漏勺要是把这件事说出去咱俩就同归于尽。”

  

  

  “等一下,”叉西拉住他,两人对视在黑漆漆的夜里,江水汩汩流向远方,小程顿了顿,然后告诉星河,“译森之前在江西卖过花。”

  

  

  “嗯?”星河觉得自己的脑子瞬间宕机。

  

  

  “真的!”叉西咽了口口水语无伦次,比星河本人还着急,“之前译森刚来ivl,我们在一起玩游戏的时候,他说他之前过的不怎么样,还在江西宜春卖过花,星河,或许他就是你要找的人呢?”

  

  

  CC星河停止运作。

  

  

  他想起阿谢走后的第二年夏天,刘博文穿着自己的短裤坐在临春路边的矮墙上摇晃,盛夏滚烫的阳光透过一片片错落生长的榆树叶,风把植物吹得沙沙作响,波光粼粼的在日头底下闪光。刘博文会在夜里一遍遍唱夏日倾情,唱多少次他与阿谢对视在黑色里他唱给他的歌,刘博文不是语文书里荒芜飘零的悲观主义者,只是他想,或许他的阿谢再也回不来了,那样温柔美好,那样漂亮的一个人好像是突然消失在了一个晚上,那样像蟒蛇缠住心脏无法呼吸一样的思念之苦,只留给自己受着了。

  

  

  可是如果他能找到,不管再远刘博文也会奔向他。

  

  

  星河丢下叉西叫停了沿路一辆出租,挥挥手指路去GG俱乐部,等心安勿梦迷迷糊糊地给他开门,他才被告知译森早就回去了。

  

  

  “回哪了?”

  

  

  “回家。”

  

  

  皮皮虾出来解释,年关将至大家都收拾好行李陆续回了家,俱乐部只剩了他们和枯草不惑,译森是最先走的,心安勿梦说他走的很急,草草收拾了几件衣服就离开了。

  

  

  星河这个年过的很差劲,先是洗碗时不小心打碎好几个碟子,后是陪小辈放烟花被烫到手,老妈絮絮叨叨的声音他一点听不进去,连楼下阿嬷做的花糕他都吃不下。他就这样每日窝在自己的房间里透着窗户看楼下早已枯萎的花树,听来往的大人们虚伪的谄媚,有时候真的想回到孩童时代,不必那样情不由己言不由衷,把爱或不爱都说清楚。

  

  

  可他现在连一个能坚定地对着说爱你的人都没有。

  

  

  屏幕闪动,他与译森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译森对他说的那句,“假期没时间不排了。”

  

  

  译森的面孔,声音,经历无一不告诉星河他就是阿谢,可星河还是想好好问问他,问问他为什么认不出自己,为什么当时要离开宜春。

  

  

  “啊——好烦啊。”星河埋怨着走出房间按了下妹妹的头。

  

  

  “你干嘛啊,妈——老哥太讨厌了。”

  

  

  “你叫妈有什么用.....”说罢刘博文先生就被老妈拿报纸对着后脑勺来了一记重击,只能说因祸得福,至少疼痛与家庭的温馨让他暂时忘了广州与译森,他仿佛还是一四年前那个整日活得像风的男孩。

  

  

  除夕夜晚他出来散心,一个人随着人流来到赣江边,这晚风拂过阔绰的江面吹来宜春城冰冷的空气打在少年脸上,星河看了眼手表,在心里倒数,三,二,一......时针与分针重合的那一刻,宜春炸出一片欢声笑语,城市的中心开始放烟花,那些绚丽的星火上升到最高点,从中心绽放开了无数细碎的光电,在那一刹洋洋洒洒地落在人间大地。

  

  

  他的屏幕闪动,挪威的森林传来北海道的情书,译森在小窗对他说,新年快乐河子哥。

  

  

  “新年快乐译森酱。”他回。

  

  

  新年快乐阿谢。

  

  

  

  

  

  

  日子流水一般过,星河再遇见译森的时候是在叉西组织的饭局上,他给心安勿梦买了副墨镜作为上次他送自己回备战间的谢礼,皮皮虾笑着跟他说可以下次整活的时候用。叉西和祈颜在旁边争论吃火锅还是烧烤,最后两个人微信问取悦定主意,取悦说还是幻贺推的那家烤鱼好吃。

  

  

  译森比自己记忆里那个清秀男生又瘦了一点,他穿一件单薄白色长袖站在灯火辉煌的茫茫人海,三月倒春寒,星河过去问他,怎么不穿多点。

  

  

  译森只是站在那,干净的长袖掩藏着若隐若现的嫩白肌肤,他的袖口随着初春的微风拂起,像波光里浮动的洱海浪花,他从包里拿出一条包装好的围巾,上面还被译森系了条丝带,歪歪扭扭,一看就是他自己的手笔,译森不会做手工,跟阿谢一样。

  

  

  他说,“那条围巾太旧了,想着给河子哥挑一条新的,还没来得及回家换衣服。”

  

  

  “围巾旧不旧都能用,谢谢译森酱。”

  

  

  星河脱下自己的外套,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给译森披上,译森没抗拒,只是问了句,你不冷吗?

  

  

  “没事。”

  

  

  “行了赶紧吃饭去吧。”叉西打着哈哈推走一脸疑惑的虾觉二人,星河看到他趁没人时悄悄给自己比了个耶。

  

  

  这家伙。

  

  

  译森从不奢求有某人对他好,几多事都不随他所愿,他生在江西宜春,八岁那年冬天他放学回家,警察围住那间小院,他还小,不知道什么是生与死的距离,只知道邻居阿嬷对他说,谢雨豪,你再没有爸爸妈妈了。

  

  

  译森有时候想,他不是谢雨豪就好了,换别的名字过别的人生是不是命运就不一样,他对宜春的回忆定格在了那个在台阶上一个人哭的撕心裂肺的男孩上,他总觉得除了成人世界的虚与委蛇和年少鲜血淋漓的荒原,还有某段温润暖煦的回忆,2014年他离开宜春去广州,寸土寸金的沿海城市到处是为生存奔波流走的人,他住不起高价的旅馆,在立交桥下住了一个月。

  

  

  也就是那一个月里他生了场病,留下了咳嗽的病根,却带走了关于某个人的回忆。

  

  

  后来遇见算命先生对他说,忘记某个人其实是上天注定要你躲过的劫数,你和那个人注定没有结局,也不必再记着了。

  

  

  宜春就这样停滞在了译森记忆的缝隙,岁月消逝,年华老去,刘博文这个名字他再也想不起来。

  

  

  译森到现在也会咳嗽,于是就把星河的外套抓的紧了点。他对人际关系的安全感几乎为零,他抓得越紧,越是觉得星河的外套就要从指缝里溜走了,连那么温柔的一个人也要从他身边离开了。

  

  

  这场饭局最后以译森喝多被星河送回去结束,译森说心安勿梦和皮皮虾都出去了,剩下的人都还没回来,你送我回家吧。译森歪在星河身上,偶尔吐出一口醉醺醺的酒气,初春夜里霜露重,两个重逢的人依偎在一起。

  

  

  星河根据译森的指挥找到他的家,那是很老旧的居民楼,比宜春的老房子还要老,房子离市区太远,打出租都要快半小时,译森扶着铁栏杆一步一步踩着水泥台阶上楼,星河被译森拽着袖子走过逼仄冗长的走廊,那些占据大半空间的居民堆积的杂物,不小心踢到发出叮咣声响的啤酒瓶,以及交错纵横盘绕在一处的电线无一不告诉星河,这不是一个二十岁男生该住的地方。

  

  

  译森在包里翻出一串钥匙细细碎碎地捅锁眼,半晌才推开那扇吱呀呀的木门,躺在只属于他的小床上,这间屋子很简单,一张书桌上面放了积灰的电脑,床边的木窗有丝丝缕缕的月光溜进来照照枕头上残存的头发,他去水箱滴滴答答往外漏水的卫生间弄了湿毛巾给译森擦脸。

  

  

  译森裹在蓝色被子里,老出租屋的砖瓦缝隙里渗着初春夜晚的冷风,窗外依稀有梧桐枝叶摇摇晃晃,落影子在被子上。星河给他倒了水扶他起来喝,译森握着灯光下五光十色的琉璃杯出神,之后他开口问星河,你是不是觉得这里很破。

  

  

  确实很破,嘈杂的环境,低矮的屋檐,楼下麻将馆乱哄哄围在一起的热闹,换了他一定在这待不下去。

  

  

  译森笑了,王家卫的电影里写,秋刀鱼会过期,肉罐头会过期,或许只有译森的笑容定格在时光葳蕤的岁月,停留在刘博文的年华里。

  

  

  星河关了灯,黑漆漆的夜里两双眼睛对视,呼吸都像绕在一起纠缠不清,他们躺在一张床上,床很小,星河只能凑近去听译森还未清醒的话,译森的呼吸打在他脸颊,朦胧间他想起2014年的夏夜,他们坐在栀子树下,两个人似碰未碰的唇,再也按耐不住的心动和燥热,刘博文说,我想吻你。

  

  

  “在我过去的几年里遇见过一个人,他是很好的人,可是我不记得他了,他说要带我去大理看洱海,我就一直在想洱海是什么样的,”他往星河怀里靠了靠,“河子哥,我想攒钱在洱海买房子,那个人我已经找不到了,可是那段回忆要记得,有人爱我我要记得。”

  

  

  星河知道译森肯定还没醒酒,按照译森的性格怎么会说出这么直白的话,他拿手掌抚摸译森的后背,在乌漆嘛黑的世界里轻轻唱七年前刘博文夜夜唱给谢雨豪的歌,在无数睡梦中把他的灵魂轻轻浮起的歌,

  

  

  “I LOVE YOU 你会否听见吗 你会否也像我 秒秒等待遥远仲夏......”

  

  

  挪威的森林会有宜春的花,赣江的水会奔腾到广州,译森,洱海日暖,我们会一起去的。

  

  

  等译森睡着,呼吸变得平稳,星河借着偷偷溜进来的月光趁着无人知晓的岁月吻了下译森的额头,他依旧漂亮,清冷,与十二岁的刘博文遇见他相同。他望着译森眉若春山的眼眸,向全世界宣告刘博文的胜利,宣告他的博子不仅是博子,也是占有他一整个青春的藤井树。

  

  

  “译森,那我重新开始喜欢你好不好。”

  

  

  那晚过后广州的春天迎来了它应有的温度,星河某天起来发现窗外那棵梧桐开始抽枝,他按耐不住喜悦给译森拍了张照告诉他,“译森,春天来了。”

  

  

  那栋破旧的居民楼成了两个男生隔绝世界的栖息地,星河总是会陪他去屋顶坐坐,小迪还疑惑星河最近怎么老往外跑,叉西往嘴里塞了两口苹果,摆摆手说不用管他。译森给星河介绍楼里的居民,他说楼上的阿姨对他很好,他不会做饭,老是麻烦人家给他弄口吃的,译森给她钱她不收,阿姨说两个人灵魂契合太不容易了,是她情愿对译森好。

  

  

  阿姨的儿子在几年前工地干活时摔死了,译森沿边缘坐着,双脚浮空在漫长的夜晚,他说或许阿姨把他当成了一种寄托,冥冥中,阿姨也成为了他在广州生活下去的动力之一。

  

  

  “阿姨说,想和我一起看日出,我知道她不是想和我看,她想一起看日出的人已经不在了,”译森拿手掌抵着水泥地面,扭头问星河:

  

  

  “你想一起看日出的人还在吗?”

  

  

  星河思考了一下说:“还在。”

  

  

  “真好,”译森看着星河的眼睛说,“我的已经不在了。”

  

  

  那晚星河整夜都没睡着,或许是译森压着他胳膊的脑袋太重,又或许是译森那句“我想看日出的人已经不在了”太压抑,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这样硬硬地躺在床上,大家都朝着深渊五努力,争取拿到全球赛事的最高荣誉,他白天训练晚上排位,两个人闲暇时候在一起聊天的时候少之又少,入夜风大,星河拽了拽译森褪去的被子。

  

  

  珠江依旧是风平浪静,晚风轻轻荡起几圈涟漪,荡到人心里开出花来,人生三万昼夜,哪怕只有一天他都想和爱的人一起过。

  

  

  休赛期决定的成员轮换让mrc再次迎来难受的磨合期,小迪老师为了打出最好的体系效果焦头烂额,连星河都累的吃不好饭,他看着小迪老师为了新体系烦出的白头发,觉得自己一定要好好打,至少拿个冠军给这么久日夜操劳的小迪老师。

  

  

  冠军谁不想拿,奖杯就摆在那里,谁不想要,可几多事不如人愿,深渊五的冠军还是与他们失之交臂,叉西还是说着下次加油,星河没有回话,小迪额头贴着冰冷的车窗,星河想,若他合十双手虔诚许愿,命运会不会留下一场金雨给奇迹的mrc

  

  

  深渊五后的转会期译森去了act,离开的那天他朝阳台上的心安勿梦挥挥手,留最后一点思念给曾经的译森。他第一天到act俱乐部是自闭接的他,译森望着这个声音软糯的男生,幻想自己以后的生活。

  

  

  他依旧和星河双排,依旧接受星河突如其来的直球,训练结束后星河总是约译森出去吃饭,act的队员都会或多或少调侃一下,除了取悦,取悦忙着想下次和小程他们出去吃什么,还有怎么解释自己其实并没有劳斯莱斯。 

  

  

  Fox放下等待界面的快乐前锋,冲着精心打扮的译森贱贱地说,我们的森公主要去约会了?

  

  

  译森白了他一眼,糯糯地说了句给我滚吧。

  

  

  夏季赛快结束广州的温度丝毫未减,译森本以为日子就平平淡淡地过去,直到黎明和李志轩打了架,他不在场,上去拉架的是狐狸,他听狐狸说黎明被打掉两颗牙,取悦在旁边低着眼听他们讲,然后扭头把自己关进房间里。

  

  

  取悦有好久没理他们,也没理黎明,译森看着两个人中间像隔了一堵无形无色的墙,怎么也跨不过去,最后黎明决定离开act,取悦也没跨过那堵墙。

  

  

  黎明收拾好行李的那天晚上,他们最后一次聚在一起吃阿姨做的菜,取悦仍旧在他身边闷头扒拉碗里的饭粒,等到黎明准备离开,取悦抓住他的衣角跟他说,你跟我单练一把吧。

  

  

  黎明怔了一下,取悦是个很固执的人,他知道。

  

  

  他把手覆在取悦手上,说,好,最后一次。

  

  

  那一把他们都在观战,取悦拿标准的bo1放狗女巫,而黎明依旧拿先知,取悦把黎明架住放狗去咬,被黎明很熟练的卡掉,拍板,翻板,飞轮,翻窗,连鸟都没交,最后黎明倒地,密码机都将要走向三台半了。

  

  

  取悦投降,放下耳机说,“真好。”

  

  

  “黎明,你不会再输了。”

  

  

  译森有些恍惚,不知道这是伤心取悦2号在祝黎明1前程似锦,还是刘岚清在奢求陈勇不要走。

  

  

  Fox和自闭为黎明欢呼,fox说小明同学可以啊不愧是顶梁柱,只有译森透过act向来昏暗的灯光看见取悦那点泪痣被一颗真真切切流过的眼泪覆盖。取悦很倔强,取悦从不取悦任何人,他说不出求黎明别走的话,可他二十一岁,还是会为一个人的离开难过。从头鱼到林未央再到李志轩,译森明白,ivl也会有乱七八糟的事情,ivl也不是乌托邦。

  

  

  取悦还是把自己憋在屋子里,想直播就直播,译森选择回到出租屋里过剩余的夏天,总是摇着一把蒲扇,忙着驱赶空气中被大太阳蒸发出的汗味。

  

  

  唯一不同的是星河暂时被留在了广州,原因是宜春家里来了客人没有他睡觉的位置,他只能去找译森,译森到楼上找阿姨借了张床,拼在一起有一处宽敞地方,星河说自己只待几天就能回家,译森说几天也是要睡觉的啊,燥热的空气涌动,两个人领口渗出的汗味被偶尔穿堂的夏风吹走。

  

  

  译森在市区的咖啡馆做工,他当然不懂怎么泡咖啡,不懂阿拉比卡豆和罗伯斯塔豆的区别,只是做做前台和杂务,星河有空就去店里逗他,译森瞥他一眼,问要喝点什么。

  

  

  “来杯咖啡,像你那么甜的。”

  

  

  “牛,”译森一拳打在他胸脯,“不愧是你,张嘴就来。”

  

  

  日子仿佛就这样从手心里溜走,一天接着一天,译森想,或许就这样胡乱地过下去也好,他不打职业,不用在赛场上紧张到手抖,不用再无数失眠的夜里一次又一次为那些失误后悔,就这样日复一日地沦陷在港口城市眼花缭乱的车水马龙里,他有星河,有阿姨,好像就不再是八岁那年拼命挣扎也无能为力的谢雨豪。

  

  

  这是译森关于广州的梦,少年这样想着想着,梦就醒了。

  

  

  阿姨死在星河准备离开的前一天,那天风很大,星河定了回家的机票,他起的很早,译森还没睡醒,他把木门轻轻带上离开出租屋去买花。花是买给译森的,星河特地起大早赶在花店刚开门挑了一束新鲜满天星回去,希望他以后的日子都好。

  

  

  居民楼下人群潮涌一般冲过来,之后便是一阵叽叽喳喳的谈论声,星河穿过熙攘拥挤的人群到风暴的中心,看到地上一片血肉模糊,和译森涣散的眼神,那种如同大风过境肆虐后的凌乱不堪,他站在星河对面,来一阵风就能吹走。

  

  

  “译森......”

  

  

  译森转身拨开人群寻找一片足以呼吸的地方,脚步声声踏进心里,像一滴滴清水悄然落进平静海面引起暴风雨和海潮,然后将海岸边的人家悉数淹没毁灭,他在海面挣扎,拼命地去扯掉那些缠在身上的水草,那些痛苦的回忆他越是想忘记就越难过,水草纠缠着他的身体,译森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最终倒在星河怀里。

  

  

  星河抱住译森,抱住一颗破碎在灯影重重的广州城的悲伤的心,他们出钱给阿姨做了火化,骨灰送到庙里帮忙安葬,译森说,她还是觉得我不是她想要的人,没办法。

  

  

  “没办法了……”

  

  

  夏风翩然逝去,梧桐落叶,这间出租屋就只剩他们两个了。译森从那次过后变得更没有安全感,总会在半夜惊醒,眼泪一滴落的比一滴急促。

  

  

  刘博文在夜里哄人,一遍一遍说,“别哭,译森酱,别哭,你一哭我就疼死了。”

  

  

  译森什么都没有了,星河去抱他,他抓着星河胸口的布料请求,他说求求你河子哥,

  

  

  “别放开我好吗......”

  

  

  星河在黑暗中吻他,手掌抚摸译森的脸庞,星河的吻总是那么热烈,足够他在冰山里捱过一生,他们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接吻,吻到所有回忆都消散了,谢雨豪的世界就那么大,只剩下了一个刘博文。

  

  

  刘博文说,谢雨豪,我想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这句话迟到了七年,译森点点头,迷失在过去的刘博文终于在广州找到那片消失在岁月史书中的宜春花海。

  

  

  星河留在了广州陪译森,两个热恋的人白天连走路都要黏在一起,晚上在屋子里肆无忌惮地接吻拥抱,再上床,星河喜欢掐一把译森要上的软肉,说译森酱最近让自己喂胖了。译森锤他,挺疼的,星河就拿脸蹭他,说以后不说了。

  

  

  两个人在一起的事情没有告诉任何人,直到叉西某天盯着星河看半天,给他看毛了,星河捂着脖子问他,你盯着我干嘛?

  

  

  叉西毫不避讳,指着星河颈上圆润的红色草莓,啧了一声,说你们以后注意点。

  

  

  “你妈。”星河差点又跟他辩日。

  

  

  星河什么都没和小程说,但小程什么都知道,他总像一个活泼又孤独的局外人,用毫无波澜的眼神审视他们。

  

  

  译森提出换双排的时候,星河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他在电话里对译森软磨硬泡,问他为什么要选择自闭,他比自闭差哪了,译森是不爱他了吗,译森不耐烦地说刘博文你能不能分得清朋友和恋人啊,我跟自闭排只是因为想提高对内默契。

  

  

  于是星河停止对译森哀嚎,只在mrc里独自黯然神伤,叉西路过看到星河都被吓一跳,“卧槽你咋了,怨气比鬼都重。”

  

  

  星河顶着被吸了阳气一样的黑眼圈抬头瞅小程,说,“你被抛弃了你怨气不重?”

  

  

  “怎么就抛弃了呢,刚谈上就失恋了?”

  

  

  “跟你没什么说的,滚远点。”

  

  

  “你妈。”

  

  

  季后赛开始前译森被贺导找过去拍宣传片,星河气不过,跟花辞抱怨为什么不是我代表mrc拍,这样不就不能和译森酱贴贴了嘛,花辞叹了口气表示嘻嘻星河你别太爱了。但星河还是去了,作为花辞的陪同人员,译森看到他还吓了一跳,问他来干什么,星河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朝译森嘴上亲了一口,说,“我来看我的译森酱有多帅。”

  

  

  译森揪着他的头发把他挪开,昏黄灯光下星河看见译森耳朵红红的,热恋让人疯狂,他的手抚上译森的耳垂,一遍遍循环往复地摩挲,译森问他有事吗,没事赶紧滚。

  

  

  星河愣了一下,说,我想亲你。

  

  

  话音刚落星河被译森的拳头狠狠攻击胸口,一招见血毫不留情,皮皮虾路过问他们干嘛呢,译森说没事,跟河子哥玩了个游戏罢了,译森走后星河捂着阵痛的胸口一脸尴尬地和皮皮虾打招呼:

  

  

  “嗨。”星河说。

  

  

  “嗨......”皮皮虾回。

  

  

  星河在化妆间外刷着手机等译森,却被告知译森已经去拍摄了,花辞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要不要跟他去拍摄地方看看,星河说当然行了我可是i森头号代言人。

  

  

  花辞摇摇头,心想译森是给星河下蛊了吗。

  

  

  译森拍摄的时候他扒着房间的门框往里看,译森的侧脸落在他眼睛里,视线缠绵悱恻,好似看了这一眼就再放不下他了。译森是他年少时没说出的那句我想和你在一起,是他失而复得恨不得一辈子守在怀里的那年盛夏,是冲破时间洪流再度席卷他的全世界的春城花。

  

  

  遇见已经很不容易了,何况重逢呢。

  

  

  什么都认了,世俗也好旁人的鄙夷也好,得其所幸也好重蹈覆辙也好,只要能陪在彼此身边岁岁年年,星河什么都认了。

  

  

  星河送译森回俱乐部,他让花辞和阿姨打好招呼说不用带他的饭,初冬夜里更加凄迷弥漫,星河不知道怎样去形容头顶的那片夜幕,在这个初冬夜他站在路灯昏黄的灯光里,听译森说以后见面时间少了。

  

  

  译森说,“季后赛加油,河子哥。”

  

  

  译森手插在外套兜里一步步往前走,歪歪扭扭地,像他这个人一样,很傻很真诚,广州不会下雪,星河想风雪落满头也算共白首的桥段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了,广州的冬天很冷,不知道译森穿的够不够,回去会不会感冒。

  

  

  感冒了会不会有人照顾他,会不会被狐狸拉起来一起快乐前锋。

  

  

  星河回过神,突然想起译森之前对他说,他不喜欢冬天,他不喜欢冰冷的天气,裹在三层毛衣下看不见的人性叵测,还有仿佛永远熬不过去的漫长夜晚。

  

  

  星河说,我们一起过冬吧,译森酱,我们一起等春天到。

  

  

  译森愣了一会说,好,又说,你别骗我。

  

  

  星河把他揽过来,“刘博文不会骗你,刘博文不骗人。”

  

  

  刘博文不会骗我,哪怕事情过去很久了,译森能和自闭保证的还是只有那句,刘博文不骗人。

  

  

  星河偷偷拍了张照片,再偷偷找了影像店把照片洗出来,译森的面容定格在星河最爱他的那一年,mrc和act最有可能顶峰相见的那一年,多年以后译森的脸已经模糊地一塌糊涂,连星河都差点认不清了,但密密麻麻的像素点还是告诉刘博文你要爱他。

  

  

  你要爱他很久很久,一辈子也不放开了。

  

  

  

  

  

  

  

  星河这辈子最生气的两件事,一件是楼上不要脸的流氓骚扰妈妈,他上去给了流氓一拳,第二件事是看着李志轩对译森嘲讽他的家庭,他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断了。

  

  

  ivl真是个奇妙的地方,大家都那么好,偏要放这么几个烂人进来,星河几乎在听到李志轩嘴里说出“你这个没爹没妈的孤儿”这句话时就上去把他打了,连译森都没反应过来。

  

  

  译森第一次见星河这么生气,他拎起李志轩的衣领,铁一样的拳头落下去,砸出道道乌青,他们扭打在一起,译森拉不住,直到fox跟自闭出来买菜路过才把这两个人分开,李志轩还在骂,星河吐了口带血的吐沫,脸上也挂了不少彩,李志轩不是傻子,他当然会反抗,星河想,不愧是把黎明打掉两颗牙的败类,凭什么还能回到赛场上。

  

  

  星河拉着译森离开,打车到诊所消毒,路上译森望着窗外一言不发,星河沉默了一会儿,叹口气说,译森酱你傻啦,骂你不知道还回去吗?

  

  

  “你不来我就还回去了,你来太快了,”译森笑了笑,笑得傻傻的,“跟个大黑耗子一样冲出来,真有你的嘻嘻星河。”

  

  

  译森觉得鼻子酸酸的,尤其一转头看到星河脸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他吸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哽咽得太过分,他说,“其实,其实我都觉得不重要了,其实你没必要为这种无所谓的事打架的。”

  

  

  译森攥着拳头,眼泪一滴滴模糊视线,换以前,他也会上手去反抗,但岁月过了那么久,他失去的人越来越多,或许他自己都麻木了,星河不说话,用脏兮兮的手小心翼翼地把译森揽过来。

  

  

  星河说,“因为我喜欢你,你的事就是我最重要的事,不是无所谓的事。”

  

  

  译森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就在星河那声温柔到极致的告白里流干二十年艰辛坎坷的血液,他二十年来受的苦终于有地方能倾诉。

  

  

  “你真是个傻子嘻嘻星河,”译森轻轻说,“疼吗,傻子……”

  

  

  “不疼,”星河用鼻梁去蹭译森,“你别哭,你不哭河子哥就不疼了。”

  

  

  “你真是伤到脑子了。”

  

  

  星河摸着脑袋打着哈哈说他们不是叫我骑士嘛,骑士就是要保护森公主的对吧,话说怎么这么多人叫你森公主啊,你有那么娇吗?

  

  

  “张口就来,快滚吧。”

  

  

  “译森酱。”

  

  

  “干嘛?”

  

  

  “跟我回家吧。”

  

  

  “啊?”

  

  

  译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答应嘻嘻星河的,也许他的脑子也被李志轩打坏了,他跟自闭发微信说要去江西过年,好久没回去过了。

  

  

  自闭:哦?终于见家长了?记得在星河父母面前表现好一点。

  

  

  译森:?你在狗叫什么?

  

  

  自闭:别装了,我早看出来了。

  

  

  译森:靠。

  

  

  自闭:加油叉一恩,还有,刘博文想跟你排都想疯了,他再给我打电话我就把你踢出队伍了。

  

  

  译森:牛......我的母语是无语。

  

  

  译森总是跟自闭抱怨星河想一出是一出,但看见星河拎着大行李箱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忽然觉得答不答应都无所谓了,反正自己一定会跟着他走。飞机起飞再落地,谢雨豪回到离开七八年的宜春,夜机降落时,所有的回忆再次摆在他面前。

  

  

  星河拉住他的手,“走吧。”

  

  

  那就走吧。

  

  

  有一说一,刘博文妈妈做饭真的好吃,他她还让我在广州多帮帮他,毕竟出门靠父母,在外靠朋友,译森在微信里同自闭如此描述。自闭发了张和时雨的自拍,回他别忘了我也是有对象的。

  

  

  大家好像都很幸福,幸福过后又是什么呢。

  

  

  除夕夜晚上,星河非要拉着译森去赣江边看烟花,他从仓库推出来尘封已久的自行车,星河兴高采烈地在前面骑,译森在后边挤挤巴巴地坐着。夹着尘土的风轰轰烈烈地往两个人脸上吹,星河害怕他着凉,出门前特意给他围了两条围巾,译森怼他怎么把自己当小孩照顾啊,明明他还比星河大一岁。

  

  

  “我做到了吧,陪你过冬天,我说我不骗人吧。”

  

  

  “算是吧,”译森抱紧他,冷风呼啸而过,把译森的话吹得皱皱巴巴再被星河重新捡起,他说,“做到一半,这才一年冬天。”

  

  

  风把星河的话吹掉了大半,译森听不清,他说你讲大点声。

  

  

  “我说,以后每年冬天都有我,放心吧。”

“哦,你最好是。”

  

  

  星河找了个别人都不知道的地方,拉着译森一块坐到石头上,译森在这阔绰的江边和烟花的边际吹晚风,岸上人影双双对对,欢声笑语从他身边绕过的时候,他的世界只剩星河温柔诚恳的笑容,还带点傻气,译森想。

  

  

  译森把手揣进大衣兜里,问他,“你为什么喜欢我?”

  

  

  星河愣了一下,皱着眉毛思索起来,想了很久才跟译森说,“你喝醉之后和我说,说你之前遇见一个人,他说要带你去洱海,可是后来你走了。”

  

  

  他站起来,眼神凌厉又认真,像是要把译森看穿,“我不是从现在才喜欢你,我从七年前就喜欢你了,如果我现在和你说带你去洱海,你还会不会跟我走?”

  

  

  算命先生对译森说,忘记某个人其实是上天注定要你躲过的劫数,你就是我命里躲不过去的劫数吗,刘博文。

  

  

  无所谓了。

  

  

  认命吧,再忘记多少次译森也会重新爱上星河,刘博文始终是谢雨豪放不下的人。

  

  

  “我还以为是初遇,没想到是重逢,刘博文你真的我哭死。”

  

  

  然后星河从兜里掏出两个戒指,“我攒了很久的钱买的,还不够买带钻的,你将就戴一下。”

  

  

  译森把戒指往无名指上套,好在他手指纤细,勉勉强强能戴的上,星河在一边观摩着,点了点头说好看。星河说译森手白,手白的人戴什么都好看,译森往他身边靠了靠,两个人在人潮里格外明显。

  

  

  “来嘴一个译森酱。”

  

  

  “去你的吧。”

  

  

  2014年,谢雨豪离开宜春去广州,现在他二十二岁,身边的人换了又换,所幸爱的人还是当初那个。

  

  

  星河在离家不远的地方给译森租了间房子,五六十平,不算大,但比广州市区外的居民楼要新一些,性价比也要高,他跟房东砍价,嘴皮子都磨烂了才同意租给他,他带译森来看,什么都好,墙纸没有发霉,卫生间不漏水,厨房的煤气灶上面也没有灰,只是没有床。

  

  

  星河第二天给他弄了好大一张双人床过来,译森问他是不是傻了,弄那么大床干嘛。星河趴在他耳朵边吹气,说做起来舒服。

  

  

  译森觉得他根本就是流氓。

  

  

  自闭晚上跟译森连麦,总觉得译森鼻子闷闷的,自闭的视线在屏幕上游走,问译森怎么了。

  

  

  译森说,就是觉得对不起他,对不起河子哥。

  

  

  “还是我做的不够好,我想拿冠军啊贼艾比艾,我想拿冠军,不拿冠军怎么对得起河子哥。”

  

  

  “今年可是兔年,怎么也都轮到我们ACT了吧。”

  

  

  今年是act在一起夺冠的最后一年,自闭说,明年他就要退役去结婚了。

  

  

  “结婚,我都不知道自己这辈子会不会有结婚的那一天了,”译森脸上带着笑,“我从没想过自己的事,只是跟着他,要是刘博文说谢雨豪我们结婚吧,我怕我头也不回地跟他走。”

  

  

  自闭说,我怕你们没有结果,你知道,同性恋......

  

  

  “我知道,”译森看向窗外,月光把外面的积雪照的亮亮的,“刘博文说,等他读完大学就带我走,自闭,刘博文不会骗我。”

  

  

  天若有情里说:“爱情是世界上最难得的一种遇见,不能制造,不能预期,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便成就了爱情。”

  

  

  刘博文在谢雨豪情绪崩溃的那个夜晚给了他一个吻,一个吻象征着一种感情的萌生,这种感情不靠性别,年龄,财富等一切外在因素区分,书上统一称之为——爱情。二十二岁的谢雨豪被困在广州不会下雪的冬天,等着刘博文来,等着刘博文带他走,带他去让他日思夜想辗转反侧的洱海。

  

  

  开春他们一块回广州,星河送译森到act楼下,对他说照顾好自己。

  

  

  译森说没事,回去吧。他带着买手机送的白线耳机听黎明的夏日倾情,目送星河一步步离开小区,消失在道路最远的尽头,他太想拿冠军,太想和星河在顶峰相见了,想跟河子哥站在一起比比谁的勘探员更厉害,也想和他有个未来。

  

  

  当初译森是真的考虑过和星河的未来,他还是想攒钱在洱海边买房子,想和刘博文结婚,想养一只叫星星的小猫,想听星河给他唱一辈子夏日倾情,别的人再好他都不要了,他就要刘博文。

  

  

  译森把自己关在俱乐部练了一个月的救人,也没丢掉病患的溜鬼技术,星河慢慢不再对他软磨硬泡要跟他双排,而是找了妹克,译森想,也好,妹克是老前辈,在思路上能训练星河。

  

  

  但星河对妹克的亲密直球还是让译森有些不好受,有次两对撞车,译森低头收拾电脑桌上面的垃圾,自闭叫他,“排到你的刘博文了。”

  

  

  “哦,”译森想或许是自己脑子抽了才脱口而出,“还有他的妹克酱。”

  

  

  自闭长久没说话,乱糟糟的客厅传来取悦的少女尖叫,自闭译森两个人安安静静双排,过了好久自闭才弱弱说了句,“你吃醋了?”

  

  

  “屁,打你的吧。”

  

  

  自闭知道这是译森碍于直播间观众在场,要换成假期两个人晚上打电话的时候,恨不得把刘博文千刀万剐了,自闭摇摇头,想热恋的人真可怕,想着想着就想到时雨现在干嘛呢,吃过饭了吗,有出门吗。

  

  

  他其实也挺可怕的。

  

  

  

  

  

  

  

  

  

  2023年夏天的太阳依旧圆滚滚,和往年没什么不一样,叉西蹲在沙发前吹风扇,广州的夏天热的像要着火。小迪老师又给大家泡了茶,跟叉西说心静自然凉,星河拿杯子的手停滞了半秒,窗户透进来一缕滚烫的阳光,打在茶杯上拉出悠长又荡漾的影子,他看着波纹在光影里浮动,思绪也在炎炎夏日漫无目的地游走。    

  

  

  他想起之前和观众说要从ivl毕业了,那是他父母的主意,职业固然光鲜,但大学文凭还是要拿的,深渊六结束后走了很多人,妹克离开广州那天星河去送他,他感叹岁月变迁,以后ivl又会有很多新人了,或许连星河这个名字也会消失在这个残忍的竞技场上。

  

  

  小迪老师听见他要走并没有太惊讶,他只是递了杯水给星河,小迪看向窗外,骄阳似火,他笑了,眼里却仿佛没有一点光,他问星河,“你想好你的未来了吗?”

  

  

  “读完大学找份工作,或许就,就不会回来了,回来也跟不上版本了。”

  

  

  这是刘博文的未来,那mrc的未来呢,他小迪契卡的未来呢,联赛唯一没有冠军的t0指挥位,你还有未来吗。

  

  

  这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次比赛了,星河跟花辞说,你以后要挑起佣兵的大梁,这个家就靠你了。

  

  

  其实星河想说,他不想从ivl毕业,不想离开mrc,不想以后见不到花辞小迪,也舍不得很多人,mrc不大也不算强,但大家在一起,这个地方就是奇迹。

  

  

  花辞怼他,你这话说的,像你要死了一样。

  

  

  “星河酱肯定会回来看我们的,”叉西从风扇前离开,扯扯被汗水湿透堪堪粘在身上的衬衫,“何况译森酱还在ivl呢,他能不回来?”

  

  

  “你妈的程巍阳。”

  

  

  夏季赛开赛的第一天,星河在mrc俱乐部门口看见穿白色短袖等他的译森,他好久没看见译森了,看见了就笑,说:“你今天没比赛?”

  

  

  “没有啊,”译森依旧是讲的迷迷糊糊,他看向星河,“我来送你。”

  

  

  “星河你快点!”花辞趴着车窗往外喊,看到译森的第一眼差点尴尬到失声,“咳咳,快点上车了。”

  

  

  星河说:“我走了,译森酱。”

  

  

  译森耳朵红红的,拽着星河领子亲上去,把自己亲的晕乎乎的,说,“刘博文,加油。”

  

  

  “我会赢的,”星河摸着译森的手,依依不舍地抽离,他抵着译森的额头说,“我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了。”

  

  

  “我不会再输了。”

  

  

  一整个夏季赛哪怕只是常规赛星河都拼命地像是将要溺死的飞鸟,他相信,mrc不是不能赢,只是没有找到办法,他好久没收拾过自己,好像胡子都没刮,赢了就复盘怎么能做得更好,平局怎么样能三跑,三跑怎么能四跑,输了就把自己关起来整夜不睡第二天和小迪思考策略。

  

  

  Mrc的人都觉得他会在季后赛病倒,叉西随时准备好给译森打电话,但星河没有,身为成年人,这ivl里的电竞人,谁不是一边历经磨难,一边拼命努力,挺不住的,就只能被生活的耳光打得满地找牙,一蹶不振,何况这是他最后一次用mrc星河的名字打比赛了。

  

  

  季后赛的总决赛打ACT,译森在前一天晚上给星河发消息:好好休息河子哥,我不会让取总给你机会的。

  

  

  “你也别小看叉西,叉西总有办法。”

  

  

  这场比赛以加时赛小程重写4s奇迹剧本结束,mrc众人冲上去抱小程,自闭和译森下台的时候说,太可惜了,就差四秒。

  

  

  译森顿了顿,“会有的,会有属于我们ACT的那一天。”

  

  

  译森第一次见星河哭流泪,他举着金色奖杯在台上边抹眼泪边安慰小迪老师,在他从ivl毕业的最后一刻,他终于赢了一次,给有刘博文在的mrc画上一个完美的句点,让mrc没有遗憾,让小迪老师没有遗憾。

  

  

  译森知道,谁都会有赢的那天,人总不会一直输下去,下一次就到他们ACT了。

  

  

  

  

  

  

  

  

  

  星河离开后,奖杯摆在星河的卧室里,小程答应星河每天都会清理绝对不落灰,译森送星河到机场,他穿着mrc的长袖拎着大包小包,译森记得第一次见到星河,他也是穿了这么一件队服,衣角在微风里浮动,他想着这场重逢真是奇妙,漫长的像过了几个世纪,又短暂地只过了一秒。

  

  

  他们都说星河很喜欢译森,其实是他译森离不开星河,谢雨豪离不开刘博文,他不知道没有星河的鼓励他到底要怎么从失败的阴影里走出来,要怎么才能不责怪自己。机场人来人往,刘博文的长袖逐渐被熙熙攘攘的人潮淹没,他从恍惚中走出来,朝人海里的星河挥挥手。

  

  

  星河和译森商量过,要不要和自己回宜春,译森摇摇头,他说自己还没拿冠军,还没赚到在洱海买房子的钱,他还不想走。

  

  

  刘博文要走,他心里难过,说着刘博文要抛弃他了这种话,但他心里还是希望刘博文越走越远越来越好,IVL很好,但IVL不是一生。

  

  

  他只能说,刘博文,你去前程似锦吧,别忘了回来接我。

  

  

  星河还是跟他说,“等我读完大学,我就带你去大理,我们先去看看洱海,然后去结婚。”

  

  

  译森觉得自己真的很傻,年复一年,他等到宜春的花不知道开了几许,等到自闭退役结了婚,等到刘博文买的戒指磨掉了色,他也只是留下这句没实现的诺言。

  

  

  自闭问他,到底在等什么。

  

  

  译森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他能回自闭的也只有那句,“刘博文不会骗我。”

  

  

  刘博文依旧在假期接他回宜春,两个人在天黑黑的时候一起牵手逛街压马路,冬天还是很冷,但刘博文掌心的温度无比炽热,走着走着就觉得世界只剩他们两个了。他想或许是星河不在身边让他变得患得患失,每次他离开都让译森觉得自己要永远失去这个人了,于是他在梦里苦苦哀求,求星河不要离开他。

  

  

  春去秋来,他就在广州与宜春间往返,洱海只存在他从书店买的明信片里,译森在自闭结婚后的一个赛季退役,一个人在宜春守着与星河的年华,无聊时在出租屋的木桌子上刻字,桌面上两个人的合照静静地看着他沉沦在回忆里,他一笔一划写“去洱海”三个字。

  

  

  后来又在前面填上“和刘博文一起 ”。

  

  

  隔壁搬了一对年轻情侣,译森第一次见他们,两个人穿着版型相同的呢绒大衣相偎着下班,译森知道自己有人爱,但看到他们可以不用顾及世俗热烈的相爱时,他的视线还是会模糊。

  

  

  女生有时候会找他聊天,说,他们要结婚了。

  

  

  译森笑的苦苦的,讲,我也快结婚了,等这个屋子里的另一个人回来,回来带我走。

  

  

  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译森不知道,星河回来了几次,他也不知道。星河吻他,吻他的眼睛,他的嘴角,他的眉梢,拂去少年心上的尘埃和愁绪,译森不知道还能等多少年,他变得有些悲观,他问自闭,

  

  

  “贼艾闭艾,你说我们还会有结婚的那一天吗?”

  

  

  自闭不说话,译森知道自闭结婚后生活很忙,译森问累了,他摇摇头,说算了。

  

  

  算了。

  

  

  星河是在冬天最冷的时候突然不来的,译森每天都会出去等一会儿,穿星河给他挑的呢绒大衣,等到宜春小雪落满他的肩头,他把雪拍走,双手合十虔诚许愿明天就能见到刘博文。自闭越来越忙,很多时候就只剩他一个人,他一个人上班,一个人直播,一个人在夜晚把刘博文给他唱的歌放了一遍又一遍。

  

  

  自闭跟他说,你要不要打电话问问。

  

  

  译森站在赣江边上的宜春,看朦朦胧胧的细雪在灯海里跳动,他对着左手无名指磨掉了色的戒指叹了口气,气数将尽时,少年意气被迫向物换星移的岁月低头,译森说算了,或许他太忙。

  

  

  译森还是不喜欢冬天,雪花落到江面化成一滩水,冬天还是太冷,没有刘博文就更冷,他靠着和刘博文的那些回忆去过冬天,刘博文对他说,我们一起过冬吧,译森酱,我们一起等春天到。

  

  

  什么时候才能到春天呢,他在梦里想起之前和星河吵架,忘了因为什么,星河哄他,他被气的眼睛红红的,声音都发抖,他说气话。

  

  

  “刘博文,你再惹我生气我就跑了。”

  

  

  气话就只是气话罢了,译森还是会在惊醒的夜里求刘博文回来带他走。

  

  

  后来星河的电话打不通,译森跟自闭说想去他家里找,自闭眉毛皱起来,跟他说,别太激动,别哭。

  

  

  “哭什么?”

  

  

  “不知道,”自闭捡起时雨落在地上的瓜子皮,“就是觉得你会哭。”

  

  

  “傻逼才哭。”

  

  

  译森顺着记忆里星河的背影找到居民楼的位置,在门口就听见院里铺天盖地的喜庆鞭炮声,星河跟他吐槽过看门的大爷特别严,没有门卡根本不让进,他问大爷,今天什么日子啊。

  

  

  大爷头都没抬,说:“二号楼的刘家要办喜事,大儿子要结婚了,刚刚家里的妈妈给我们都发了糖,别看这么喜庆,你没有门卡我也不会放你进去的,”大爷拿手剥开一颗圆滚滚的奶糖递给他,“我不爱吃糖,你吃吗?”

  

  

  译森把糖塞进嘴里,想起他和刘博文说自己不爱吃糖,会发胖,刘博文就很少买糖回来。

  

  

  大爷还想给他剥一块,他拒绝,“不用了大爷。”

  

  

  他说,这糖太苦了。

  

  

  大爷跟他闲谈:“我忘了那个男孩叫什么,好像叫刘博什么......”

  

  

  “刘博文,”译森吸了口气,“叫刘博文。”

  

  

  “那你要是认识他的话,我就放你进去吧。”

  

  

  译森说,“不用了大爷,我不进去了。”

  

  

  “我进不去了。”

  

  

  其实译森不想哭的,但离开小区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好无助,宜春又在下雪,他看天上炸开的烟花,看着看着就蹲下,哭的像八岁那年一无所有的谢雨豪。

  

  

  八岁那年邻居阿嬷对他说,谢雨豪,你再没有爸爸妈妈了。

  

  

  而现在全世界告诉他,再没有人陪你过宜春飘雪的冬天了。

  

  

  他想起从前的一滴一点,想起之前皮皮虾直播的时候说,跟谢雨豪双排的半个小时里,他喊了100遍刘博文。

  

  

  可他现在再喊刘博文,刘博文也不会回来带他走。

  

  

  他在雪里打给自闭,电话打了好半天没通,冷漠的女声一遍遍重复稍后再拨,谢雨豪从喉咙里哽出一声叹息,他说阿闭,

  

  

  刘博文骗人。

  

  

  译森在两天后买了离开宜春的机票,准备去洱海,他把星河给他的戒指留在床边,桌子上还有他一笔一划刻着的,“和刘博文一起去洱海。”

  

  

  他准备今晚离开这里,提前叫好了车。

  

  

  自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坐在沙发上调电视台,问他,不等刘博文了?

  

  

  他说,刘博文惹我生气了,我不要他了。

  

  

  自闭摇摇头,说还是太难了。

  

  

  译森也知道太难了,想爱刘博文太难,想结婚太难,想和他永远在一起更难,译森恍惚间想起自己的曾经,他在14年离开宜春去广州,广州太大了,他捡垃圾,给别人洗盘子,连桥洞都住过,译森没有父母了,不知道别人给他夹菜的感觉,遇见阿姨他才觉得生活有了喘息,后来阿姨也不在了,他的世界只剩下了刘博文。

  

  

  其实他不是那么好骗的人,为什么刘博文说一句话,他就想义无反顾地跟着他。

  

  

  他抹掉顺着眼角下滑的泪水,他什么都没有了,刘博文说不想他哭,他也不想再哭了,也不想再回忆当初考虑过和星河的未来。

  

  

  在洱海边买房子,和刘博文过冬天,跟他结婚,养一只叫星星的小猫,听星河给他唱一辈子夏日倾情,别的人再好他都不要了,他就要刘博文。

  

  

  译森收拾衣柜里星河或是他的衣服,缠在一起乱成一团堆在里面,嘴里唱着星河给他唱的歌。

  

  

  “是你吗 手执鲜花的一个 你我曾在梦里 暗中相约在这夏 ”

  

  

  “I LOVE YOU 你会否听见吗 你会否也像我 秒秒等待遥远仲夏I LOVE YOU 你不敢相信吗 我已深爱着你 见你一面也好 缓我念挂 ”

  

  

  自闭知道译森还是哭了。

  

  

  

  

  

  

  

  

  星河被父母关在房间里的时候,想的还是译森微笑着站在他对面,像这宜春城里经久不衰的花海,他跟译森说,还有半年就毕业了,还差半年,就差半年他就可以带译森走,两个人到梦里的洱海过冬天,而现在他只能被关在家,听妈妈在身边崩溃地哭。

  

  

  他妈说,“我宁愿你恨我一辈子,也好过你是同性恋。”

  

  

  星河不知道妈妈看到了什么,或许是他和译森牵着手逛街,又或许是他在飘雪的路灯下吻他最爱的人,他苦笑一声,喃喃地说怎么把这事忘了,当初大家都那么好,我还以为全世界都接受了。

  

  

  他妈恨他不成器,日日打他也日日哭,他就每天靠着手机后壳里译森的照片过日子,看着看着就想,译森会不会想他,会不会生他的气,会不会在夜里害怕,会不会哭。

  

  

  译森哭起来他就疼,疼的整夜整夜不睡觉,他想着,以后再也不想译森哭了。

  

  

  他妈逼他结婚,草草找了个差不多的女孩,彩礼给的多了些,婚礼那天司仪站在聚光灯下问他,你愿意娶她为妻吗,他看着面前穿着洁白婚纱满脸落寞的新娘,忽然想起曾经在广州的某个夜里,译森抓着他的胸口说,“河子哥,别放开我好吗?”

  

  

  他还是爱译森,哪怕挨打挨骂挨世人的白眼,刘博文还是爱谢雨豪。

  

  

  恍惚间刘博文说,我不愿意。

  

  

  也许刘博文所有的意气年少都消散了,可他答应译森以后都不放开他了,答应了就是一辈子。

  

  

  他说,“我要和译森在一起。”

  

  

  他从酒店逃出来,后面跟着一群人,星河拦下一辆出租到曾经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的小屋,他拿钥匙开门,幻想门后还有译森笑着跟他说,河子哥回来这么早。译森的戒指落在桌子上生灰,他拿起来靠在唇边吻了下,像吻他日思夜想还爱着的男生。

  

  

  星河想找些事情做,房子里始终冷冰冰,他打开电视调节目,新闻里都是宜春机场边的公路发生事故,大概是晚上发车,司机贪便宜抄近路撞了栏杆,车上两个人都没活,这世界的离别太多了,谁都不知道意外和明天谁先来,调了好久都没有他爱看的,就关了。

  

  

  刘博文用最后一点力气圆出嘴角的弧度,他不知道译森去了哪,或许是译森生他的气了,他答应他的都没做到。

  

  

  他躺在床上看那张很旧很旧的照片,译森的面容定格在星河最爱他的那一年,他一遍一遍看,一遍一遍难过,他难过的是明明他努力过挣扎过,却还是这样的结局,还是没有一个未来,只是模糊间看到译森微笑着站在自己面前,宜春的花还开在刘博文的梦里。

  

  

  宜春安静下来,他看着照片,说给他最爱的人听的话:

  

  

  “大学的日子很无聊,考的东西也很难,我每天都在想你,考试的时候我好像听见了你的激励,像我最后一次打比赛那样,你老说我是在骗你敷衍你,其实在我心里你已经做到最好了,不管怎样我的译森酱永远都是第一人类。”

  

  

  “大学里也遇到过喜欢男生的男生,我跟他在一起聊天,他说两个人在一起太难了,他喜欢那个人却不知道那个人喜不喜欢他,他总是爱笑,活泼,只是看向那个人的时候眼睛里才有波动,或许欲盖弥彰最明显,乐观的人最清醒。这个时候我就会想,我已经很幸福了,爱的人也爱我。”

  

  

  “译森酱,我有时候会想念mrc,想念小程他们,也想念在ivl赛场上奋斗的我,青春转瞬而逝,感觉我的锐气与少年感都被岁月消磨殆尽了,我知道自己不会再回到ivl,版本的变化是对所有选手的大杀器,我只是想再见一面。”

  

  

  “我那时候太年轻了,还不够勇敢,不敢在领你回家后跟我父母说这是我的爱人,也不敢直面这重重阻碍的世界,现在我才敢说,我就想和你在一起,我就是想和谢雨豪在一起,我喜欢你那么久,一定要和你在一起。”

  

  

  “你等我等太久了,译森,这次换我来等你,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广州看ivl,看在我们之后ivl有怎样的新鲜血液,我答应你的都会实现的,你一回来我就带你走,你再也不会一个人过冬天了。”

  

  

  “记得那晚我抱着你,你喜欢用细软的头发蹭我,我拿鼻梁顶着你的额头,你说以后去洱海,去结婚,你说我们要养一只叫星星的小猫,你要再收到一次我买的花,我给你唱一辈子夏日倾情。”

  

  “我睡不着,听着窗外春风化雨的声音,那时我只知道,译森,宜春的花又开了。”

  

  

  

  

  2021年刘博文离开生长的宜春,遇到谢雨豪,遇到自己遗失多年的春城花。

  

  现在他在等,等一个或许永远都不会回到宜春的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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